2005年9月12日,星期一(GSM+8 北京时间)
浙江法制报 > 第五版:副刊 改变文字大小:   | 打印 | 关闭 
乡村的记忆
  孩提时在浙东四明山乡下外婆家一所小学校读过一年多的书。
  小学校由一座旧祠堂改建,当年一位年仅19岁、来自外乡的苏姓男教师是这所只有一间教室,却同时拥坐着30几位一至三年级学生的小学校校长兼老师。苏老师中等个儿,白瘦的脸,胸前经常很威武地挂着一只银色哨子,哨声响起,再顽皮的同学也会乖乖跑进教室或准时离校回家。苏老师常对我们说:“将来想当解放军叔叔,现在起就要学会听哨声。”
  苏老师在简陋的教室里同时给三个不同年级的学生上课,当一年级与二年级同学背靠背写毛笔字或做算术题时,三年级同学便在教室最后一排大声朗读课文;当三年级同学埋头做作业,一二年级学生则跟着苏老师跑到祠堂外一块空地上上体育课——“官兵捉强盗”、“老鹰叼小鸡”……尽管破旧的教室窗户上没有玻璃,课桌椅也残缺不齐,但同学们在苏老师带领下,脸上每每写着欢笑与幸福。上课时,哪个同学坐的椅子倒塌,摔在地上,哪个同学父母来唤孩子回家寻找跑散的鸡鸭狗,或者偶然有一头小猪、山羊光顾教室,大家都会哄堂大笑。苏老师对此十分迁就,常与我们一起开怀大笑。他说,没什么好让同学们玩的,就让大家高高兴兴地笑上一阵吧。
  祠堂外有一只用两根笔直杉树竖起,两米来高的篮球架,由酷爱打篮球的苏老师亲手制作。每天放学后,苏老师总留下我,让我陪他打篮球。那时我身高才一米三,苏老师足有一米七,说我跟他打篮球,不如说是让我为他拾篮球。苏老师常耍小孩脾气,他既当裁判,又当运动员,每一次发球前他总是习惯地吹一声哨子,然后正儿八经投入比赛。他每次总是先让我几个球,随后很快追上我,并煞有介事为比赛打分。苏老师经常与我玩到很晚,直至天黑看不清篮框,才依依不舍让我回家。他自己则右手挟着篮球,左手提着汗湿的衣裤,孤零零走向祠堂内一间黑暗的小披屋生火做饭。
  一天,外婆告诉我,苏老师挨村支书批了,说他不该天天“关”我的“夜学”。几天后一个下午,苏老师脸色有些阴沉,把我叫到一边,说:“再打一次篮球吧。”说罢又吹响比赛哨声,那是我最后一次与苏老师进行篮球“比赛”。第二天早上,我和同学们发现祠堂前顿时显得空荡荡的,原来那只用杉树支起的篮球架不见了……
  转眼间,30多年过去了,外婆家的祠堂小学早已经在旧村改造后荡然无存,昔日的小学校已并入镇中心小学。不知道苏老师现在在什么地方,他还在当老师吗?又到“教师节”了,真有点想他。(朱泽军)